清晨的阳光,第一次没能给这栋豪华的公馆带来丝毫暖意。宿醉和持续的恐惧让每个人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。当我们这些幸存者拖着疲惫的身躯再次聚集在一楼大厅时,清点人数的结果让刚刚升起的一点点侥幸心理,瞬间碎成了冰渣。

少了两个人。刘志辉和侯浩。

“他……他们可能还在睡吧?”一个女同事颤抖着说,但谁都听出了那话里的绝望。

老板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,但他没有说话,只是带头向楼上走去。我们几个男人跟在后面,女生们则远远地缀着,不敢靠近。先敲的是刘志辉的门,毫无反应。老板示意我们撞开。

还没等我们动手,旁边不远处,另一间房里传出了一声划破死寂的、歇斯底里的女生尖叫。

我们所有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。那是侯浩的房间。一个胆子稍大的女同事推开了虚掩的房门,然后便瘫软在地。我们立刻涌了进去,随之而来的是一片死寂和倒吸冷气的声音。

侯浩直挺挺地躺在床上,脸上已经呈现出死后缺氧特有的青紫色。他的头上,紧紧地套着一个昨天还用来装垃圾的白色塑料袋。一条黑色的皮带,深深地勒进了他脖颈的皮肉里,而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,侯浩自己的双手,正死死地抓着皮带的两端,仿佛是他自己,把自己活活勒死了一样。

这场景让所有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,但还没等我们从这诡异的“自杀”中回过神来,刘志辉的房门也被人从里面撞开了。

率先冲进去的女同事发出的尖叫,比刚才还要凄厉十倍。

我也跟着众人挤了进去,眼前的景象让我刹那间忘记了呼吸。浓烈的血腥味和一股混杂着铁锈与体液的腥气,猛地呛入鼻腔。刘志辉的床上,已经不是一个人,而是一件被鲜血浸透的、破败的艺术品。他赤身裸体地躺在那里,浑身上下布满了密密麻麻的、深可见骨的窟窿,仿佛被无数黄蜂反复蜇刺过。在他自己的手中,紧紧握着一把锋利的美工剪刀,其中一边的刀刃,还深深地插在他的喉咙里,只留下一小截在外面。他的下身更是惨不忍睹,整根肉棒被剪得血肉模糊,而在那些狼藉的创口间,似乎还残留着一些干涸的、乳白色的液体痕迹。

又是“自杀”。

接连两具以匪夷所思的方式自我了断的尸体,彻底摧垮了所有人最后一道心理防线。

“我受不了了!我要回家!我现在就要走!”

“这地方有鬼!有鬼啊!”

“什么狗屁大师!都是骗人的!再待下去我们都得死!”

恐慌像野火一样燎原,哭喊声、咒骂声、行李箱轮子摩擦地板的嘈杂声混成一团。再也没有人提报警,也没有人想等老板那个虚无缥缈的“更厉害的法师”。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,每个人都只想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这个被诅咒的牢笼。

我也被这股混乱的求生欲裹挟着,冲回自己的房间,胡乱地将东西塞进行李箱。在经过三楼走廊时,我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陈文静那间空置的房间。房门虚掩着,仿佛在无声地邀请我。

*就看一眼……就一眼。*

我心脏狂跳,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入。房间里还残存着陈文静身上淡淡的香水味,但此刻闻起来,却只觉得阴森。我的目光,立刻被床头柜上那双鞋子吸引了。那双粉红色的华伦天奴高跟鞋,在昏暗的光线里,依旧散发着一种致命的、充满欲望的光泽。我拿出手机,颤抖着手指在购物网站上搜索着它的型号。当看到二手市场上那一千多的标价时,一股病态的贪婪瞬间压倒了恐惧。

*反正她已经死了……扔在这里也是浪费……*

这个念头像魔鬼的低语,在我脑中盘旋。我不再犹豫,迅速将那双带着不祥气息的高跟鞋塞进了我的背包里,入手处一片冰凉。

做完这一切,我快步走向一楼的洗手间,准备在离开前最后整理一下。就在我用冷水拍打着脸颊,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时,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洗手台上。那把古色古香的黄杨木梳,不知被谁遗落在了那里,静静地躺着,仿佛在等待它的新主人。

*一个也是拿,两个也是顺……*

我已经有些麻木了。我一把抓起那把触感温润的木梳,看也不看就塞进了背包的另一个隔层。

从洗手间出来,匆忙返回自己房间的路上,我的脚下忽然踩到了一个硬物。我低头一看,在昏暗的走廊地毯上,一枚金戒指正在幽幽地闪着光。

我像是被电击了一样,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。我飞速地扫视了一圈空无一人的走廊,心脏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。然后,我猛地蹲下身,一把将那枚戒指攥进手心,闪电般地揣进了口袋。

收拾好所有的行李,我甚至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,就第一个冲出了公馆大门。坐上自己的车,发动引擎,一脚油门踩到底,疯狂地逃离了那个仿佛有生命、会吞噬一切的建筑。车子一路疾驰,直到窗外的景色从荒凉的郊野,变回熟悉的城市街景,我才长长地、长长地,吐出了一直憋在胸口的那口气。

回到家,我反锁上门,背靠着门板,整个人虚脱般地滑坐在地上。

安全了。我终于……安全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