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叫雷火,同事们都喜欢见我导导爆。
成功签下大单,空气中弥漫着廉价香槟和即将到手奖金的甜腻气味。老板兴致高昂地包下了郊外这座名谓“凡尔登”的公馆,说是要让销售部这群饿狼好好犒劳一下自己。
八男六女。
炭火上的烤肉滋滋作响,油脂滴落,迸溅起浓烈的焦香,混杂着女同事们精心喷洒的香水味,形成一种奇异的、属于都市丛林的荷尔蒙气息。大家都在笑,夸张地举杯,说着言不由衷的恭维,试图用喧嚣填满这栋大得有些空旷的房子。我端着酒杯,靠在露台的栏杆上,看着远处沉入夜色中的山峦轮廓,感到一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抽离感。
“想什么呢?这么入神。”
是销售部的王经理,他端着两杯威士忌,递给我一杯,镜片后的眼睛在灯光下油滑地闪烁。
“没什么,就是觉得这里安静得有点过分。”我接过酒杯,冰块碰撞着杯壁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“安静才好嘛,方便……谈谈感情。”他意有所指地笑了笑,目光在我们部门那几个年轻女孩身上打转。
我没接他的话,借口去洗手间,逃离了这种粘稠的社交氛围。公馆一楼的公共卫生间,大理石地面光洁如镜,空气里浮动着高级香薰的冷冽气息,将外面的喧嚣彻底隔绝。拧开黄铜水龙头,冰冷的水流冲刷着手心,也冲走了些许烦躁。
就在我抬头看向镜子的瞬间,我的目光被洗手台边缘的一抹色彩攫住了。
那是一双鞋。一双粉红色的细高跟鞋,安静地摆放在光亮的大理石台面上。它的颜色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粉,在冷色调的灯光下显得妖异而夺目。鞋跟细得像一把锥子,闪烁着金属的寒光,鞋头尖锐,指向镜中的我。是华伦天奴的经典铆钉款,每一颗铆钉都反射着冰冷的光,带着一种甜美而危险的暗示。
是谁的?谁会把这么名贵的鞋子随意丢在公共卫生间的洗手台上?
回到派对,气氛已经进入了酒精催化下的混沌状态。玩乐一直持续到深夜,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,大家才三三两两地各自回房。
我躺在柔软的大床,不知过了多久,就在我昏昏欲睡之际,房门被轻轻敲响了。笃,笃,笃。在凌晨三点的死寂中,这声音像是直接敲在我的心脏上。
我警惕地起身,透过猫眼看到外面站着的是同部门的小李,他一脸煞白,神色慌张。
“怎么了?”我拉开门,压低声音问。
“你……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?”小李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,眼神不住地往走廊深处瞟,“就是……那个厕所,好像有人在唱歌。”
“唱歌?”我皱起眉,“谁这么晚不睡觉?”
“我不知道啊!我刚才起夜,路过那里就听到了,断断续续的,像个女人在哼歌……我喊了一声没人理,那歌声也没停,吓得我腿都软了”
我的心里咯噔一下。
“走,去看看。”我说着,带上了房门。
深夜的公馆像一个巨大的黑色海螺,走廊里空无一人,我们的脚步声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。越靠近卫生间,那诡异的歌声就越清晰。那是老旧的流行歌曲,新贵妃醉酒。
歌声是从女卫生间里传出来的。我和小李对视一眼,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犹豫。我深吸一口气,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。
里面没有开灯,只有窗外冰冷的月光投射进来,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背影。一个女人背对着门口,站在洗手台前,那幽幽的歌声正是从她口中发出的。从身形上看,是我部门里那个总是很安静,甚至有些内向的女同事,陈文静。
“陈文静?”我试探着喊了一声。
歌声戛然而止。她的背影僵住了,像一尊被瞬间冻结的雕像。空气凝固了几秒,然后,她开始缓缓地、一格一格地转过身来。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,眼神空洞地看着我们,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。
“我说,”我压下心里的不安,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和,“文静,这么晚了就别唱歌了,会吓到人的。”
“唱歌?”陈文静的嘴唇动了动,吐出的词语却让我们俩都愣住了,“我没有唱歌。我发誓,我一句话都没说。”
她的语气非常笃定,眼神清澈而茫然,就好像她才是被我们的话吓到的那个人。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。
就在这时,我的目光下意识地移到了她的脚上。
月光下,她赤裸的脚踝下方,赫然穿着一双鞋。
那是一双粉红色的、缀满铆钉的细高跟。正是下午我看到的那双华伦天奴。
“算了,早点回去休息吧,”我最后只能干巴巴地吐出这么一句,然后拉着已经呆若木鸡的小李, 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。
回到房间,我锁好门,这栋公馆,似乎有什么东西,正在看不见的角落。
陈文静回到分配给自己的房间,她反锁上门,背靠着厚重的实木门板,才终于松了一口气。她脱下脚上那双不属于自己的粉色高跟鞋,纤细的脚踝上还留着皮质边缘磨出的淡淡红痕。她将那双鞋放在床头柜上,带着贪婪的目光注视着。
刚才用手机识别过了,是上千元的名贵高跟鞋。
脱掉衣服,只穿着一套简单的棉质内衣裤,布料轻薄,紧紧贴合着因紧张而沁出薄汗的身体。
刚睡一会,一阵敲门声毫无征兆地响起。
笃,笃,笃。
声音不大,却像鼓槌敲在了她紧绷的神经上。
“谁啊?”她朝着门口,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发颤。
没有人回应。回应她的,是更加急促、更加用力的敲门声。
“笃笃笃笃——!!”
那声音不再是敲击,而是撞击。每一次撞击,都让厚重的门板发出沉闷的呻吟,也让陈文静的心脏随之疯狂收缩。门外的存在似乎带着一种不死不休的狂怒,仿佛要将这扇门连同她一起撕碎。
“谁在外面!别敲了!再敲我报警了!”她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,但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那么微弱,毫无威慑力。恐惧像冰冷的藤蔓,从她的脚底迅速缠绕而上,勒得她无法呼吸。她环顾四周,寻找任何可以用来防身的东西,却只有柔软的床品和光秃秃的家具。
她连滚带爬地躲进了房间角落那个巨大的衣柜里,仅仅来得及拉上柜门,便蜷缩在黑暗中,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,不敢发出一丝声音。
脚步声。一个湿漉漉的、拖沓的脚步声从门口挪了进来。嗒……嗒……嗒……每一步,都仿佛有一滩水渍在地板上晕开。
透过衣柜门的缝隙,陈文静看到了那个闯入者。
那是一个女人。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,长长的黑发湿漉漉地披散在面前,遮住了她的脸。她的裙子也完全湿透了,紧紧地贴在身上,勾勒出瘦削的轮廓,浑浊的水珠正顺着她的裙摆和发梢,不停地滴落在地板上。
“我的鞋……我的鞋在哪里……”那个女人用一种梦呓般的、空洞的声音喃喃自语。她的声音像是从深水中传来,带着令人牙酸的湿冷。她缓缓地在房间里踱步,像是在寻找一件至关重要的失物。
陈文静躲在衣柜里,连呼吸都停止了。她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在房间里飘荡,看着地板上逐渐扩大的水渍。恐惧感已经达到了顶峰,大脑一片空白。女人在床头柜前停下了脚步,伸出苍白的手,抚摸着那双粉色的高跟鞋,然后,她的身影像是融入空气一般,开始变得透明,渐渐地消失在了原地。
结束了?走了吗?陈文静僵硬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点。她用力地眨了眨因为长时间不敢动而酸涩的眼睛。
就在这一瞬间,缝隙外突然出现了一双眼睛。一双浸泡在血色里的、没有任何情感的眼睛,正隔着不到一厘米的木板,与她死死对视。
“啊——!!!”
被压抑到极致的恐惧瞬间爆发,陈文静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,猛地推开衣柜门,疯了一样地冲了出去。她什么都顾不上了,只想逃离这个房间,逃离那双眼睛!
她光着脚跑下楼梯,身后紧跟着那个女人冰冷的脚步声。
她能感觉到那股阴冷的寒气,就像附骨之疽,紧紧贴在她的背后。她冲到了一楼的大厅,这里她以为会有人,会有光,但是没有,只有中央那个巨大的室内游泳池,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、死寂的光。池水像一块巨大的蓝黑色宝石,镶嵌在大厅中央,散发着诱人沉沦的冰冷气息。
陈文静的体力在极度的恐惧和奔跑中迅速流失,她的双腿发软,几乎要站不住。就在她踉跄的一瞬间,一双冰冷刺骨的手从后面抓住了她的肩膀,然后猛地卡住了她的脖子。那双手没有一丝温度,像两条冰冷的蛇,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,将她瘦弱的身体拖向泳池边缘。
她身上的棉质内衣早已被冷汗浸透,紧紧地贴在颤抖的肌肤上,勾勒出胸前因恐惧而急促起伏的曲线和微微凸起的两点。冰冷的双手掐着她纤细的脖颈,将她狠狠地按向水面。
“噗通!”
冰冷的池水瞬间吞没了她的头颅。世界被一层幽蓝色的寂静所包裹。窒息感和刺骨的寒意同时袭来。陈文静本能地拼命挣扎,双手抓住了那女人按在她脖子上的手腕,指甲深深地抠进对方那毫无生气的皮肤里,却无法撼动分毫。
水疯狂地涌入她的口腔、鼻腔,呛入气管,带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灼痛。她的双腿在水里胡乱地踢蹬着,身体在水中剧烈地抽搐,求生的本能让她爆发出最后的力气,但按住她的那双手却如铁钳般纹丝不动。
空气被一点点抽离,肺部像是要被烧穿、被撕裂。在极致的痛苦中,她的挣扎渐渐变弱,意识开始涣散。
昨晚那诡异的一幕,像一块石头压在我的胸口,让我翻来覆去无法入睡。窗外的天色由墨黑转为灰白,再到被清晨的阳光刺破,我才终于带着满身的疲惫感沉入浅浅的睡眠。然而好景不长,一阵刺耳的女性尖叫声穿透了厚重的房门,将我从混沌中猛然惊醒。
我一个激灵坐起来,心脏狂跳不止。紧接着,楼下传来更多惊慌失措的叫喊和混乱的脚步声。出事了。这个念头瞬间占据了我的大脑。
我随便抓了件衣服套上,冲出房间。顺着喧闹声来到一楼大厅。
昨天还幽蓝静谧的室内游泳池,此刻水面上漂浮着一具被泡得肿胀发白的尸体,正是陈文静。她穿着那套贴身的棉质内衣,紧紧地包裹着她失去生气的身体。她的双眼圆睁,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,脸上凝固着一种混杂着恐惧与解脱的诡异表情。
几个女同事正抱在一起尖叫,胆小的男同事脸色煞白地扶着墙干呕,而王经理和老板则在一旁,面色阴沉地打着电话报警。昨晚还在欢声笑语的公馆,转眼间就被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。
警察来得很快,拉起警戒线,例行公事地询问了每一个人。法医将陈文静的尸体从水中捞起,用白布盖上,抬了出去。那具年轻的身体留下的湿漉漉的水痕,像一道丑陋的疤痕印在地板上。警察调取了公馆的监控录像,结果却让所有人不寒而栗——监控画面清晰地显示,凌晨四点左右,陈文静独自一人,神情恍惚地走到泳池边,然后像被什么力量牵引着一样,一步一步走进了泳池里躺下,再也没有上来。全程没有第二个人出现。
“根据现有证据,初步判断为溺水自杀,排除他杀可能。”为首的警官公式化地宣布了结论,随后便带着人收队离开了。
警察的结论像一盆冰水,浇灭了众人心中最后一丝侥D幸。如果不是他杀,那便意味着一种更加可怕的可能。“自杀”两个字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,狠狠地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。小李的脸已经白得像一张纸,他颤抖地看向我,眼神里充满了求证和恐惧。
死亡的现实以及官方的定论,逼得我无法再保持沉默。我深吸一口气,将在女厕亲眼所见的诡异一幕,包括那双粉红色的高跟鞋、陈文静诡异的歌声和矢口否认的态度,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在场的所有人。
我的话音刚落,人群中便爆发出新一轮的恐慌。
“鬼!肯定是闹鬼了!”
“我就说这里不对劲!我们快走吧!”
老板那张总是挂着和气笑容的脸此刻也凝重得能滴出水来。他摆了摆手,制止了众人的骚动,沉声道:“大家先安静!现在这种情况,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。”他环视了一圈面带恐惧的员工,思索片刻后,给出了两个选择。
“第一个方案,这趟团建就此结束。既然警察已经说是自杀,我们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。出了这种事,大家心里都不痛快。现在就收拾东西,各自回家,后续的事情公司会处理。但是……如果真的像小张说的,有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,那分散开来,谁也无法保证各自的安全。”
他顿了顿,眼神变得锐利起来:“第二个方案。我们所有人,都留在这里,聚在一起,阳气重,鬼怪也不敢轻易侵犯。我现在就联系一位真正有本事的大师过来,看看能不能把这事情给平了。是祸躲不过,只有正面解决,才能一劳永逸。”
一时间,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。第一个选择看似安全,但老板话里的暗示却像一根毒刺,扎进了每个人的心里——如果那东西已经“缠上”了谁,独自回家无异于坐以待毙。而第二个选择,则意味着要在这栋已经死了人的凶宅里,直面那未知的恐怖。
最终,经过一番压抑的商讨,大家几乎是全票通过,选择了第二种方案。人,总是喜欢抱团。
老板的办事效率很高,不到一个小时,他口中的“大师”就到了。那是一位看起来七十多岁的老道,白发白须,面容清瘦,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灰色道袍,手里捏着一串油光发亮的佛珠。虽然这道佛混搭的行头有些奇怪,但他身上那股仙风道骨、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,还是让惶恐的众人稍微安定了一些。
老道士进屋后,只是扫了一眼那个泳池,便捻着胡须,高深莫测地叹了口气:“孽缘啊,此地的阴煞之气,被昨夜的血光一冲,已经成了气候了。”
他没有多说,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黄纸、朱砂、桃木剑等物,煞有介事地在每个房间的门口都贴上了一张画风怪异的符咒,又分给每个人一小块据说是开了光的桃木。做完这一切,他将剩下的人都召集到大厅,表情严肃地说:“符咒只能暂时护住你们。那东西被惊动后,怨气更盛,必须把它引出来,才能一举收服。今晚子时,我们要在这里设个局,玩一个‘四角游戏’。”
“四角游戏?”有人不解地问。
“对,”道士点了点头,目光在人群中逡巡,最后落在我、小李、王经理,和另一个叫刘菲菲的女同事身上。“找一间空屋,你们四个人,分别站在四个角落。游戏开始,第一个人(我)要沿着墙边,走向第二个人的角落(小李),轻轻拍一下他的肩膀后,自己留在那里。然后,被拍到的第二个人,再用同样的方式走向第三个角落(王经理)……以此类推。”
他顿了顿,语气变得更加低沉:“按照常理,第三个人拍完第四个人(刘菲菲)之后,第一个角落应该是空的。当轮到第四个人走向第一个角落时,他是不应该碰到任何人的。我们就这样一圈一圈地走下去……如果,在某个本应无人的角落,你却拍到了一个‘人’的肩膀……那就证明,它来了。”
听完道士的说明,大厅里一片死寂,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。这个游戏听起来简单,细想之下却让人脊背发凉。在黑暗中走向一个明知该是空无一人的角落,这种心理压力足以摧毁一个人的理智。
子夜时分,我们四个人被道士带进了一楼一间堆放杂物的空房间。道士正坐中间。
“记住,无论发生什么,游戏都不能停。”
房间里死一般寂静,只能听见彼此压抑而粗重的呼吸声。我们四人按照指示,各自占据一个角落,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。
游戏开始了。
我站在第一个角落,深吸一口气,开始沿着冰冷的墙壁走向小李所在的第二个角落。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,我的指尖能清晰地感知到墙纸上细微的纹路,脚下的木地板偶尔会发出轻微的“吱嘎”声,每一次都让我心惊肉跳。十来步的距离,此刻却像是走在通往地狱的路上。
终于,我摸到了小李的肩膀,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剧烈颤抖。我轻轻拍了一下。
“啪。”
清脆的响声在密闭空间里显得异常突兀。我留在他的角落,而小李则像一个上紧了发条的木偶,僵硬地迈开脚步,走向王经理的角落。接着是王经理走向刘菲菲,刘菲菲再走向我最初的那个、此刻本应空无一人的角落……
一圈,两圈……十圈,十一圈……
时间在重复的、机械的行走和拍肩中被无限拉长。房间里除了脚步声和拍肩声,再无其他。那期待中的“多出来的第五个人”迟迟没有出现,但这种“没有”,反而比真正的出现更加折磨人。每一次走向下一个角落,都像是一场俄罗斯轮盘赌,你永远不知道黑暗中等着你的会是什么。汗水浸透了我的后背,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着,似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。
大概是第十三圈,轮到我从角落出发。黑暗已经变成了粘稠的实体,包裹着我,让我有些喘不过气。我机械地、麻木地向前走着,心里默数着步数。
就在这时,我的脚尖好像踢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,整个人重心不稳,向前扑倒在地。冰冷的木地板撞得我膝盖生疼,而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,我的手掌按在了一片黏腻、温热的液体上。一股浓郁的铁锈味瞬间钻入鼻腔。
是血。
是血!!
“啊——!!!”
一声被恐惧撕裂的尖叫从我喉咙里爆发出来。这声尖叫像一个信号,屋外的众人立刻撞开门,刺眼的灯光瞬间驱散了黑暗。
光线让我的眼睛刺痛,但当我看清自己身处何地、手按何物时,胃里的一切都在翻腾。我正趴在房间的正中央,而我的脚下,躺着那个本应在门外“护法”的白胡子老道。
他的双眼圆睁,脸上写满恐惧,那把作为法器的桃木剑,此刻正从他嘴里插入,好像吞剑表演一般,只有古旧的剑柄还露在外面。鲜血从他大张的嘴巴汩汩流出,将他灰色的道袍前襟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。
他以一种最荒诞、最不可能的方式,自己吞剑死了。
我们吓坏了。刘菲菲发出一声短促的悲鸣,直接昏了过去。小李和王经理则连滚带爬地向门口退去,像是要逃离一场无法理解的噩梦。我也撑着地面,手脚并用地向后挪,只想离那具恐怖的尸体远一点,再远一点。
一片混乱中,老板却异常地镇定。他大步走了进来,甚至没有多看一眼道士的尸体,而是用一种不容置疑的、沉稳的声音喝住了我们:“都别慌!不要激动!”
“出了点……小意外。”他吞了下口水勉强镇定下来。
“看来这个老先生的道行还是浅了点,没能镇住这里的邪祟。”
他顿了顿,从口袋里掏出手机,熟练地拨出一个号码,对着电话那头说道:“喂?张大师吗?我这里出了点状况,之前那个不太顶用……对,麻烦您亲自跑一趟,价钱好商量。”
挂掉电话后,他看向我们,那张和善的脸上甚至挤出了一丝安抚的微笑。
“大家别怕,我已经联系了另一位更厉害的法师。这次这位,才是真正的高人,一定能解决问题。”